综合医疗资源可与北京比肩的武汉,却在年的这个暖冬,经历了一场猝不及防的公共卫生灾难。图片来自财新记者丁刚
面对燎原疫情,一线医护人员怎样倾尽全力,抢救每一条生命
文记者包志明萧辉高昱发自武汉
“很多人去世。”袁鸣说,“但他们和我们都尽了最大的努力。”
2月15日上午,刚刚经历了一夜冬日雷雨和大风的武汉大雪纷飞,袁鸣早早进到病房查房。依次穿上蓝色隔离服、白色防护服,戴上手术帽、面屏和护目镜,套上手套和脚套,这是进入隔离病区的标准防护,每位医护人员穿戴的时间需要大约半个小时,最后在防护服外给彼此写上名字。
在疫情最为严重时,这样一整套防护装备极为珍贵,医院只能保证最一线的医生护士,而且每天只有一套。医护人员穿着这种密不透风的防护装备,需要连续工作七八个小时。
袁鸣走进一间间病房,依次询问患者身体状况、记录数据。突然,有护士进来喊:“袁医生,19床病人呕吐了,呼吸困难,快过去看一下吧。”
19床的病人40多岁,3天前确诊收入病区。正在进行鼻导管吸氧的病人表情十分痛苦,似乎想说什么话。突然,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报警声,血氧饱和度很快从90多跌到80多,呼吸频率和心率加快。
“怎么回事?”袁鸣问道。“刚刚病人接了一个电话,就这样了。”护士回答。
袁鸣赶紧叫护士推来高流量吸氧仪。这是在武汉一线非常紧缺的设备,通过鼻塞导管直接将一定氧浓度的空氧混合高流量气体输送给患者,这种气体具有高流量、精确氧浓度以及加温湿化的特点,患者吸氧时会比较舒适。此次疫情中,高流量吸氧仪在治疗重症患者中发挥了重要作用。
经过一段时间的高流量吸氧后,病人似乎平静了一些,但数值显示,她的呼吸状况并未改善,血氧饱和度仍在下跌,呼吸频率升到每分钟40多次,嘴唇开始发紫。
“换无创呼吸机,快!”袁鸣急促地说。无创呼吸机很快被推了进来,护士拔下鼻导管,给患者换上面罩。但病人的反应让大家吃了一惊,她突然烦躁地在床上扭来扭去,试图拉下面罩,呼吸机也发出尖锐的报警声。
“没气了!没气了!我要气!快!救救我!”病人发出无力的低喊,奋力抬起身体。护士在一旁赶紧说:“阿姨,有气的,机器有气的,你要根据呼吸机的节奏呼吸,没事的。”但是,病人的人机抵抗越来越严重,血氧饱和度更是跌至70。
“要推安定吗?”护士征求袁鸣的意见。她仔细检查了数据:“呼吸机氧压不够,供氧不足,不能硬上,换回高流量吸氧。”
护士拆下面罩,重新给病人插上了高流量吸氧的鼻导管。这时,病人已经发不出声了,意识开始模糊。病房内平静了下来,只有心电监护仪还在不断发出刺耳的警报声。护士有点慌了。袁鸣不顾感染风险,上去握住了病人的手,对着她喊道:“氧气来了,你好好吸氧,不要睡着,你要坚持住!”病人睁开眼,微微点了点头。
“很好,没有休克,现在加大高流量吸氧的流量和氧浓度。”袁鸣说。随着流量的加大,高流量吸氧机的湿化水来不及进入加温湿化器,一位护士马上用手用力挤压湿化水滴液袋,尽力让水更多地进入机器。随着高流量吸氧的持续工作,病人状况逐步稳定。血氧饱和度由70多回升至90。在场的人都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经过了3个多小时的查房,脱下防护服的那一刻,袁鸣已经满脸汗水,身上衣服也被汗水浸透。她一边擦着汗,一边跟管床医生说,马上调一下19床病人的CT和记录。
管床医生调出病人的CT片,上面显示她的肺部已经有三分之二变白。“这个病人很危险,刚才上了高流量吸氧,血氧饱和度也只能勉强维持在90,但她的呼吸频率有40-50/分钟,心率也多,现在才稍微降了一点,但是随时可能再次加重,这样下去,她的体力撑不了多少时间。”袁鸣认真的说,“医院,必要时进行气管插管。”
另一位医生说,转院要全市统一调配,可能需要等一等。袁鸣说,“这个病人经抢救稍微稳定一点,按照目前的治疗,先把能用的药给用上,这层楼的氧流量给她维持住。尽快联系指挥部,一旦联系好,马上转院。从现在开始,不要让患者接电话。”
“在危重病人里,19床这样的还算好的,因为没有出现多器官衰竭和心脏损伤。”袁鸣说,“她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呼吸衰竭,现在血氧饱和度是靠机器维持的,但只要她病情加重,体力撑不住,血氧一下子就掉下去了,就危险了,所以要尽快转院到能很快做气管插管和上ECMO的地方。”
“新冠肺炎的病症恶化经常是突然性的,一旦出现状况,真的是要争分夺秒,有时候几分钟就能决定生死。一旦遇到那种多器官衰竭的,抢救难度大大增加。”她对财新记者说,“如果所有病人都能在需要的时候用上该用的设备,可能死亡率会大大降低。但这只是理想状态。”
然而,这位病人没等来转院。第二天,她再次出现呼吸衰竭,医生们没能把她救回来。
这不是袁鸣第一次送走病人,也不会是最后一次。生或死,在年的这座城市,只有几分钟的时间,有时候甚至取决于有没有一根输氧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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