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经记者:鄢银婵每经编辑:汤辉
一辈子都不爱抛头露面的余昌平成了“红人”。
53岁的余昌医院呼吸与危重症专科副主任医师,他说自己是医生中的“另类”,只喜欢“轻松自由”,并将“简单生活”奉为人生信条。自2月1日第一条“余昌平医生”短视频上网传播后,这个曾自嘲为“社交软件绝缘体”的医学博士却成为了新晋网红,微博、抖音等平台粉丝近万,最高的单条微博评论数千条。
他在视频里讲述自己的抗“疫”过程,科普病毒知识,既是患者又是自己的医生,身份的重合、无畏的笑容,在疫情最复杂的那段时间里,这些视频极大程度上缓解了观看者的焦虑情绪,像是暗夜里的灯塔,让人心安。
治疗、出院、隔离。作为亲历者,目前已回家16天的余昌平身体已经康复,在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交流的近2个小时里,他都没喘气了(此前录制视频中有气喘)。作为第一个被感染的新型冠状肺炎防治专家组成员,他希望经此一“疫”,我国传染病预防机制、疫情上报系统能有些改变;而作为一名从业29年的医生,他也期待分级诊疗能落到实处、医患关系真正改善。
未加强防护导致感染
岁末年初,余昌平所在的呼吸与危重症专科一年里就数这时候最忙。
年12月30日,武汉市卫健委医政医管处发布的《关于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》在网络流传,称武汉部分医疗机构陆续出现不明原因肺炎病人。尽管身处呼吸科,但那时的余昌平并没有特别的感受。
直到1月初,医院的情况开始和往常有些不一样。“发热门诊的发烧病例多,普通感冒和流感也会发烧,但这两种病引发肺炎的几率很低,个人里可能1个都没有,新冠病毒引发肺炎的几率则在50%左右;另外,一般的肺炎是细菌感染,基本为单侧感染,病毒性肺炎是双侧感染。”余昌平说,往年同期也会出现病毒性肺炎患者,每个月估计一两个,但今年他一天就会诊了五六名。
病毒性肺炎病患增多,医院还成立了专门的防治专家组,余昌平是其中一员。“开了两次会,主要探讨肺炎的接诊情况、诊治注意事项。刚开始的时候,对病毒认识不全,大家都在摸索,怎么确诊?怎么治疗?发热门诊、隔离病房要做哪些调整?”余昌平说。
1月8号,余昌平会诊了几个有病毒肺炎症状的病人,只有一个病人来自华南海鲜市场,其他人都没有接触过华南海鲜市场,他心里断定,这个病毒肯定会“人传人”。
“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?我也听说有医务人员感染了,但当时有关这方面的纪律已经很明确,我能说吗?”余昌平说,在这种环境下,他只能私下里说。
年12月31日,武汉市卫健委通报调查未发现明显人传人迹象,未发现医务人员感染;年1月3日,武汉市卫健委再次通报,未发现明显人传人证据;1月15日,武汉市卫健委的通报仍为尚未发现明确人传人证据,不排除有限人传人的可能,但持续人传人的风险较低。
在“非典”之后,我国建立了一套可以从地方直通中央的传染病网络直报系统,疫情信息从基层发现到国家疾控中心接报,时间由5天缩短为4小时。
“每天的系统我都可以看得到,中间有好几天一个数字都没有增长,我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事。”余昌平说,早期新冠肺炎确诊很难,医院领导签字,“其实我们临床医生一看就是新冠肺炎。”
在余昌平看来,传染病直报系统的实际运作执行效果,有太多干扰因素。“地方发现传染病,会不会影响地方经济?医院发生传染病,医院?阻扰太多,一直纠结要不要上报,都已经大流行了,还没决定怎么搞。传染病要按它的规律来办事,这个直报系统应该是单纯的传染病上报系统,由医务人员做决定,报错了没关系,疾控中心是专门做调查核实的,他们可以下来调查了解,但漏报了就是大问题。”余昌平表示。
虽然断定了病毒存在人传人迹象,余昌平也没有加强防护,还是和平常一样仅佩戴了外科口罩。“主要还是觉得这个病毒没有SARS凶险,虽然有传染性,但来就诊的患者症状也就是发烧,也没有出现死亡病例,我判断可能和普通流感造成的影响差不多。”余昌平回忆道。
余昌平不是爱管闲事的人,后来看到家属陪同就诊都没有任何防护,他私下提醒对方要佩戴口罩。没想到几天后,他却成了科室里第一个“中招”的,也成为第一个被感染的新冠病毒防治专家组成员。
余昌平医生视频截图
“了解病毒,就不会恐慌”
黑白胶片上两个相互对称的半圆结构里,白色的斑痕顺着边缘蔓延开来,展示着病毒侵蚀肺部的影像。这是1月17日余昌平的肺部CT片。
他给妻子拨去电话,“我不回去吃饭了,我住院了,隔离呢。给我把剃须刀拿来,充电器拿来,再拿一个水瓶来。”
余昌平说自己当时的心情很平静,没有任何担心,在呼吸科工作了几十年,他了解病毒性肺炎的演化,“应该很好搞的。”
事实上,自出现临床症状以来,他的心态一直平和。1月14日他开始发烧,不流鼻涕不咳嗽。“14号我没上班,在家里休息,15号有专家门诊,我去了没坚持下来,提前停诊,直到17号(星期五)因为科室里要聚餐,我才有些警觉,万一我感染了,那一去就会传染几十个,我必须查一下。我还有个同事,也乏力,他跟我一起做的CT,也是肺炎。”余昌平对《每日经济新闻记者》说。
“我还是过度轻敌了。”余昌平说,入院第4天,他开始出现胸闷、憋气、呼吸困难等症状。“我会不会死掉?”他在心里计算着,如果他能在接下来的5天内挺过去,那他有70%的机会活过来,但如果没能好转,他活下去的概率只剩30%。
“那5天我呼吸困难,没法下床,但我有活过来的信念,因为我能吃能喝,喘气,我就慢慢吃。”余昌平说,在他离死亡最近的几天里,他从没看见妻子哭。“她每次都在笑,有时候还会故意惹我生气。我生气就吼她,我说你离我远点,她故意离我近点。她说你能够和我吼,说明你还可以。”
后来妻子也开始咳嗽,经过CT检查,也确诊为新冠肺炎,但症状较轻。他们两个人住在同一间病房,各在一个角落,相互远远地看着。
到了27号左右,余昌平逐渐恢复,但他每天都睡不好。“收到太多信息了,大家不了解,包括很多医生都不了解这个病毒,都很恐慌,当时我就想要不要给大家做点科普”。刚好武汉一家传媒公司邀请他开通短视频,“我不喜欢抛头露面,不想让别人知道是我,后来对方就说戴着口罩人家也认不出来,我就同意了。”
2月1日,“余昌平医生”第一条视频在网络发布。视频里的他穿着蓝白格纹的衬衣,戴着氧气管和黑色口罩,鼻梁顶部的条形疤痕已经结痂。为了让声音清晰,他把口罩耷拉在下巴上,露出缺了一小块的门牙。
他说着一口武汉口音的普通话,最多几句话是“不用怕”、“很好搞的”,简洁明快的语音风格吸引了大量网友,还收获了“余可爱”的称号。
“我当时一次性发了50分钟视频内容,总共传了8小时才传出去,在录之前我还构思了几分钟,先讲故事,再聊对病毒的认识,怎么防护才不恐慌。结果平台每天就播一两分钟,播了好多天要推广的科普知识还没推出来,反而让不少朋友都特别担心我,我当时还挺后悔。”余昌平说,他希望全国人民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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