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吸氢气、喝氢水、享氢福”“对多种疾病有治疗作用”……一段时间以来,氢疗馆、氢气馆、氢气会所陆续出现,吸引不少老人前来吸氢,甚至花费数万元购买制氢机。
“没有氧活不了,没有氢活不好。”被花样百出宣传的“氢疗”是否有效?半月谈记者进行了调查。
10:09花式推销,向老人售卖高价产品
走进山西省太原市一家氢疗馆,10余台制氢机在同时运转,两排沙发上坐着20多名老人,鼻子上插着氢气管正在吸氢。老人们说,他们每天吸4个小时,感觉很舒服。
这家氢疗馆的健康顾问说,用氢气熏眼睛,能改善老年人眼干涩、白内障等病症。“三高、脑梗、心梗、癌症、神经痛、糖尿病……”店员一口气举出20多种疾病,但只说氢疗对这些疾病能发挥“干预、调节、调理、改善、缓解”的作用,不说制氢机输出的氢气“能治病”。“我是学法律的,宣传中只要不说‘能治病’就没事。”该氢疗馆店长说。
然而,馆内墙上大屏播放着讲课视频,学者模样的人讲述“氢气四大生物学作用”“氢医学的发展史”等内容,并循环播放“日本科学家”“美国研究机构”“中国科学院院士”等研究成果。
一些受访老人认为,电视里专家都这么说,制氢机和吸氢肯定有用。
为证明氢疗效果,店员现场做实验:在一杯氢水和一杯自来水中,分别滴入“溶存水素浓度判定液”。约10秒后,自来水仍是蓝色,氢水则变成无色。店员又把制氢机的输气管插入蓝色自来水,1分钟后自来水也恢复成无色。“这说明氢水具有清除体内毒素、垃圾和靶向清除自由基的作用。”店员说。
半月谈记者看到,制氢机外观与饮水机较为相似。“分为毫升、毫升、毫升等多种型号,价格从数千元到数万元不等,最贵的一台4.5万元。”一名店员说。
尽管制氢机价格不菲,但还是有老人甘心掏钱。一名退休老人说,健康顾问向他推荐了一台1.8万元的制氢机,他花2.5万元买了一台更好的。
在太原的一家连锁门店,“吸氢气、喝氢水、享氢福”的标语十分醒目。普卡每月元、银卡元、金卡元、VIP贵宾卡元……店员介绍,交费成为会员后可以享受喝氢水、吸氢气等多种服务。店员发放的宣传页上,还有吹氢风、洗氢澡、蒸氢仓等名目繁多的氢疗服务。
多地被查,夸大氢疗用途及功效
“市面上的产品盗用了‘氢气作为一种有效的辅助治疗方法’的概念,实际疗效没有市场宣传的那么夸张。”首都医科医院原院长、教授李宁说,临床治疗结果证实,在对新冠疫情重症、慢性支气管炎、阻塞性肺气肿等呼吸类疾病的治疗过程中,氢气的辅助治疗效果明显,但氢医学研究刚刚开始,对其他疾病的疗效并不十分清楚。
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杨光说,氢气确实有一定抗氧化、抗炎症作用,对阻塞性肺气肿急性加重期等有一定辅助治疗效果,但对更多疾病的临床功效及副作用均不确切,目前氢气治疗更多是一个研究方向,临床证据仍需完善。
针对上述“氢水清除体内毒素”的实验,专业人士表示这只是简单的化学反应。太原理工大学化学学院博士于卓斌说,从包装上的分子式看,“溶存水素浓度判定液”实际是亚甲基蓝溶液,遇氢气并不能变色,如果变色,说明试剂中添加有其他物质。“用氢气与人体内没有的金属单质进行化学反应,并解说是给人体排毒、清除人体垃圾,这是胡编乱造。”
有老人表示,吸氢以后感觉神清气爽。对此,医学专家表示,制氢机制出来的气体里氧气高达33.3%,高于空气的氧气浓度,所谓舒服的感觉,更多可能来自吸氧。
中国医学装备协会居家医学装备专委会副会长林信涌介绍,氢分子由呼吸道吸入后进入肺泡,是高风险的侵入式治疗手段,属于三类医疗器械管理范围,目前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只将一个品牌的氢氧气雾化机批准为“三类医疗器械”,充斥市场的其余各色制氢机并非医疗器械,多是仿制或山寨产品。
半月谈记者了解到,目前全国不少城市都有类似氢疗馆,推销制氢机或各类吸氢服务。在湖南长沙,一家名叫德氢氢气会所的门店,曾宣称吸氢气对多种疾病有治疗作用,现场售卖价格上万元的制氢机;在宁夏银川,有6处门店宣称吸氢气可化解各种慢性病,治疗糖尿病、高血压、各类癌症,目前均被当地相关部门查处。
亟待整治,避免保健不成反受其害
杨光说,空气中氧气含量21%,氢气含量只有万分之一,人为改变吸入气体的成分需要根据人体病情进行评估操作,人群无差别地吸入高浓度的氢氧混合气体,与医学常理相悖。
对于不缺氧的人群,不能长期吸入高于空气浓度的氧气,否则会影响人体对空气的适应性,增加在某些环境下的健康风险。一些心肺功能下降,有潜在缺氧症状的老年人,盲目进行“保养”,可能导致延误疾病诊治。
李宁说,市面上随意买卖的制氢机并非医疗器械,只是商品,这种商品使用离(质)子膜材料制造氢气,在电解时会产生带有致癌物质的全氟类化合物,会增添患病风险。
“舒适感是短期的,工业伤害是长期的。”林信涌说,长期使用非医用氢氧机,犹如“滴水穿石”,内部管路经“氢腐蚀”后,有害分子随气体吸入人体而无法代谢,会造成健康风险。
医院呼吸科专家蒋毅说,氢气疗法目前在医学上尚无明确定论,且由于是高燃爆气体,医院在临床上不推荐使用。杨光说,由于氢气的高燃爆性,氢疗必须在医疗级安全环境内进行,且严格按照规程操作。“如果真像商家所说大功率制氢机的输气量每分钟毫升,气体的燃爆燃烧现象会更加剧烈。”太原理工大学科研人员秦志峰说。
太原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相关负责人表示,用于人体的吸氢设备具有较高风险,需采取措施严格控制管理。下一步,将继续加强养生保健市场的监管,依法维护老年人的合法权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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